信用卡代还的风险隐患及整治建议

  近年来，随着中国信用卡业务快速发展，一种名为“信用卡代还”的融资业务悄然兴起：养卡中介通过代还信用卡持卡人欠款，解决其按期还款问题，从中赚取手续费。

  从表面上看，信用卡代还只是养卡中介与持卡人之间的民事借贷行为，处于“法无禁止即可为”的灰色地带，但其背后却隐藏着非法套现、诈骗、洗钱、扰乱金融管理秩序等诸多风险隐患，需要引起金融监管部门的足够重视。本文梳理了信用卡代还的基本手法和可疑交易典型特征，分析其存在的潜在风险，提出整治建议，以期对反洗钱资金监测和银行卡管理工作有所裨益。

  一、信用卡代还的基本手法信

  用卡代还的基本手法如下：养卡中介通过成立“皮包公司”，并利用第三方支付机构POS机具粗放式管理存在的漏洞，申请或控制多台POS机具；通过互联网、微信、QQ群、街头散发和张贴“小广告”等方式传播信用卡代还的广告信息；与有还款需求的持卡人取得联系，商定好代还金额和手续费(通常为代还金额的1.5%～2.5%)；在取得持卡人的信用卡卡片和密码后，通过网银账户为持卡人信用卡账户还款，利用各发卡行信用卡还清欠款立即恢复透支额度的漏洞，随即持已还款的信用卡在自己申请或控制的POS上做无真实交易的刷卡消费，将所代还款项刷到自有或所控制的收单账户上，刷卡消费金额则记入持卡人下个月账单；持卡人在下个月还款期前，如有需要仍可由养卡中介代还款，代还时间越长，代还次数越多，手续费就越低。如此周而复始，养卡中介赚取了手续费，持卡人也保持着良好的信用记录，不仅可以享受更长时间的免息期，而且凭借接近信用额度的刷卡消费记录和按时还款的“良好信誉”，还可以向发卡行申请提高信用卡额度。

  二、信用卡代还可疑交易特征

  1. 过渡资金特征明显，借方交易对手大多为信用卡账户

  养卡中介的个人网银账户借贷方发生金额往往基本相等，资金快进快出，过渡资金特征明显；借方交易对手多为16位信用卡账户，贷方交易对手一般为跨行非同名账户；养卡中介的账户在接收团伙成员跨行汇入资金后，随即向需要还款的大量信用卡账户转账偿还欠款。

  2. 信用卡代还具有周期性，与信用卡还款日期在时间上步调一致

  梳理养卡中介的个人网银交易流水可以发现，只发生一次代还款业务的极少，相同信用卡交易对手在其借记业务中往往重复出现，交易时间与信用卡还款日期相近，疑为为同一位持卡人长期提供按月代还款的业务。

  3. 不同信用卡账户收到同一个养卡中介账户的还款后，随即在相同商户发生刷卡消费业务，刷卡消费金额与还款金额相当

  养卡中介在提供信用卡代还业务后，为了将代还资金及时收回，在信用卡还款入账后的极短时间内，在其控制的几家商户POS机具上将代还资金刷卡收回。调查发现，数十张不同信用卡账户均接收同一位还款人的账单还款，且在账单还清当日(有时甚至几分钟内)，不同持卡人均会在相同的几家商户发生刷卡消费，刷卡消费金额与还款金额在总数上大致相同。

  4. 反资金监测意识强，上游资金来源和下游还款对象均为他行账户

  调查发现，养卡中介规避资金监测意识很强，其上下游交易对手多为跨行账户，极少提供同行信用卡的还款业务；而且，为避免发卡行的监测预警，养卡中介往往对资金进行分拆交易，一笔账单被分成数笔进行归还；还款后随即发生的无真实交易背景的刷卡交易也被分成数笔，但消费总金额与还款总金额接近，差额部分疑为代还手续费。

  三、风险隐患

  1. 伴有无真实交易背景的非法套现行为，扰乱市场秩序

  信用卡代还常常以“新兴融资业务”自居，但其为持卡人代还款后，持借款人信用卡将款项通过POS机具刷回的行为，却是无真实交易背景的非法套现行为，属于《刑法》打击的“非法经营”范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于2009年12月16日公布的《关于办理妨害信用卡管理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七条明确规定：“违反国家规定，使用销售点终端机具(POS)等方法，以虚构交易、虚开价格、现金退货等方式向持卡人直接支付现金，情节严重的行为，以非法经营罪定罪处罚。”根据该司法解释，数额达到100万元的即为刑事打击对象。作为专门从事代还款的养卡中介，为众多信用卡持卡人长期提供服务，其背后伴生的非法套现每笔可达数万元，每月非法套现金额往往高达数百万元，严重扰乱了正常的市场秩序。

  2. 易引发银行卡诈骗、电信诈骗等不法行为

  在养卡中介持借款人信用卡将所代还款项通过POS刷回的过程中，持卡人将卡片、密码、信用卡账单均交与养卡中介操作，因此，双方均有被诈骗的可能。持卡人的风险在于养卡中介可能趁刷卡之机读取卡片上的关键敏感信息，然后克隆信用卡用于电信诈骗等不法活动。养卡中介的风险在于持卡人可能在收到还款完成的通知短信后，迅速用手机更改密码，再将恢复的信用额度取现；或利用信用卡主附卡关联功能，收到还款短信通知后即刻通过关联的附卡将恢复的信用额度取现。在实践中，不法分子利用信用卡代还款成功骗取养卡中介款项的情况时有发生，多家媒体报道过此类诈骗案件。

  3. 扰乱金融管理秩序

  银行发行信用卡的初衷是对有还款能力的优质客户提供短期授信，进而刺激消费，促进经济增长。对无力偿还信用卡账单的客户采用收取高额利息等警告措施，本是控制风险的重要手段。信用卡代还的盛行帮助无法及时还款的人维持了良好的信用记录，而这些“伪优质”客户利用代还业务长期套取银行信贷资金，除了用于非理性消费之外，有的还用于投资、生产经营、炒股、放贷甚至赌博，导致发卡行难以控制这部分信贷资金的最终流向；而且，随着“伪优质”客户刷卡消费还款记录的不断持续，他们可以向发卡行申请更高的授信额度，相当于发卡行将越来越多的信用额度长期授信给无信者，这本质上是持卡人与养卡中介虚构事实、合伙骗取且无偿使用银行信贷资金的欺诈行为。长此以往，一旦资金链断裂，持卡人将面临债务危机和信用危机，发卡行也将遭受信贷资金损失，容易形成金融风险。

  4. 存在洗钱风险隐患

  养卡中介可以将与贪污、诈骗、贩毒等相关的不法资金利用信用卡代还进行“洗白”：先用不法资金代还持卡人的信用卡账单，再将所代还的不法资金通过POS机具刷卡收回，使不法资金混淆于商户正常经营收入。

  5. 滋生高利贷风险

  信用卡代还实质上是利用银行的免息期，将银行资金套出放贷。代还手续费一般为还款账单金额的1.5%～2.5%，而且是按月收取，折合年息高达30%，远远高于人民银行公布的同档次贷款基准利率，与高利贷无异。

  四、整治建议

  1. 对信用卡代还行为以非法经营进行界定

  目前，我国司法界对信用卡代还、从中获取手续费是否属于非法经营并无明确界定，“法无禁止即可为”，这是造成代还款机构盛行的根本原因。信用卡代还虽然在操作行为上有别于直接利用POS套现，但其在代还的过程中却具备了虚构交易并利用POS刷卡取现的行为特征，其收取手续费无合法依据，手续费即为非法经营所得。从社会危害角度分析，信用卡代还侵害了发卡行的利益，扰乱了金融市场秩序，具备非法经营罪的特征。因此，笔者建议，司法机关以司法解释的形式将信用卡代还赚取手续费的行为明确定性为非法经营，对专业从事信用卡代还业务、代还累计金额达到一定金额起点的行为给予刑事打击，以保护发卡行权益、维护良好的金融市场秩序。

  2. 疏堵结合，清除信用卡代还需求市场

  一是金融监管部门对信用卡发放张数和授信额度作出限制性规定。信用卡代还盛行的一大原因是发卡行信用卡业务管理粗放，造成一人多卡，助长了持卡人的盲目消费，间接地为养卡中介提供了“商机”。笔者建议，金融监管部门对同一位持卡人可申请信用卡的总数进行限定，结合其职业、身份、收入情况等信息对各发卡行授予同一位持卡人的透支总额度进行限定，并将持卡人在各行申领信用卡及授信额度的详细情况纳入个人征信报告，防止各银行为了扩大规模对无还款能力的“伪优质”客户盲目发卡，引导各银行严格审核申领人的资质和履行告知义务，使客户充分了解养卡的严重危害，从源头上缩小“伪优质”客户群。

  二是银行可以通过为持卡人提供利率优惠、申请方便的网上小额信贷产品，或降低信用卡分期手续费等多种方式，引导暂时无力偿还信用卡账单的持卡人通过银行正规渠道缓解临时还款的压力。

  3. 严格特约商户准入和日常管理，切断信用卡代还资金回收后路

  信用卡代还离不开不法商户无真实交易背景的刷卡套现环节，因此，整治信用卡代还离不开收单机构对特约商户的严格准入管理。一是严格特约商户准入。收单机构应实际调查商户的经营背景、营业场所、经营范围和财务状况，杜绝向“皮包公司”布放POS机具。二是加强商户日常管理，定期进行“三查一看”：检查全部交易中信用卡交易占比是否接近100%；检查在该商户刷卡的客户是否为其目标客户群体、客户收入状况是否与刷卡消费情况相符；检查可疑客户刷卡时间是否存在周期性关联；上门查看商户实际经营情况是否与刷卡量相匹配，商户有无租借POS机具、移机等违规行为。加强商户管理可以有效预防非法套现的发生，切断信用卡代还资金回收后路，实现打击信用卡代还的目的。

  4. 加强对信用卡代还可疑交易的监测，及时报送可疑交易报告

  一方面，人民银行应及时发布信用卡风险提示，归纳总结信用卡代还可疑交易的典型特征及防范措施；另一方面，各银行应梳理并在本行的反洗钱监测系统中建立信用卡代还可疑交易监测模型，加强监测预警和分析研判，对涉嫌信用卡代还的交易，及时报送可疑交易报告。此外，人民银行反洗钱部门对重点可疑交易报告甄别研判后，除了向公安机关移送案件线索外，还应该梳理出经常接受信用卡代还的持卡人名单，并督促发卡行进行核实，将经查属实者纳入黑名单，对其采取降低信用额度、止付等多种惩戒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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