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卡市场乱象丛生、发展空间被挤压，需不断优化自身

  近几年我国银行的信用卡发卡量呈现较快速度的增长，随着发卡量、交易额、贷款余额等普遍攀升，信用卡资产质量和业务风险也越来越受到市场关注，尤其是发卡门槛逐渐降低的同时也加大了呆坏账等风险隐患。

  信用卡资源使用率低下

  信用卡业务已经成为各商业银行的重要业务。中央财经大学中国互联网经济研究院副院长欧阳日晖对《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称，信用卡是消费金融最早的一个形态，对推动消费的发展起到了比较大的作用。“尽管目前有互联网平台和消费金融公司也在做消费金融业务，但信用卡在整个消费金融市场里仍然是一个重要的模块，占了比较大的比例。”

  据了解，不少商业银行的信用卡业务营收已经达200亿元-300亿元，招商银行的信用卡业务营收更是已经超过600亿元，占总营收的比重达到了四分之一。

  在过去，银行信用卡的审核是比较严格的。武汉科技大学金融证券研究所所长董登新告诉《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过去办理信用卡的过程比较复杂。“门槛较高，办卡周期较长，一般总部才可直接发行，而分行、支行发信用卡则需要将资料传送至总部的信用卡中心备案、审核再反馈，而且那时候我国大多数老百姓也并没有使用信用卡的习惯。”

  “前几年确实有一些银行为了业绩，采取比较激进的策略。”麻袋研究院高级研究员苏筱芮对《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表示，银行在贷前阶段为了不断加强获客，之前推出数字信用卡、跨界联名、采用明星代言等各种措施。如今，部分银行其实已经经过了大规模扩张的阶段，银行也在做一些自救措施，比如打击一些“羊毛党”。

  另外，“把银行卡发行的数量作为一项业绩考核的指标，也导致了信用卡的大量闲置和资源的巨大浪费。”董登新认为，由于过去很多银行卡包括信用卡的发行是通过考核指标摊派下去的，所以很多员工就通过亲戚、朋友或同事关系去发行，导致很多没有资格持有信用卡的用户办理了信用卡，甚至有的用户个人就有10多张信用卡。“这会存在道德风险，一些没有偿还能力的用户会使银行信用卡存在一些呆账、烂账，而由于很多信用卡额度较低，银行的追债成本就比较大。”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2020年的信用卡市场更是面临不小的挑战，整体的资产质量和风险有所上升。上市银行年报显示，2020年各银行信用卡不良率普遍上升，甚至有城商银行信用卡不良率超过6%。

  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因为逾期无法还清债务，银行也及时推出了新规则，来整顿信用卡市场，对信用卡的使用有更详细、更严格的规定。比如从2021年起，信用卡逾期不再收取滞纳金，但将按一定比例支付违约金，大部分银行的收取方式为应还未还部分的5%。

  此外，在信用卡逾期的情况下，银行不允许出现违法催收行为。但若是出现用户恶意逾期的情况，银行可以起诉。量刑标准从之前的1万元提高至5万元，欠款人最高可以用5年时间来还清债务，不过具体还款时间需要和银行协调。

  信用卡市场乱象丛生

  银行“低门槛”过度发卡导致无序获客，信用卡销售中频繁搭售保险产品，一些用户恶意逃废债、以卡养卡、信用卡套现、信用卡诈骗等，这些都是银行信用卡市场一直以来存在的乱象。

  “今年的风向其实有点变化”，苏筱芮告诉《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去年讨论比较多的是拉动消费、促进消费、消费金融带动消费这样一种基调，但今年年初以来，其实在努力调整这个方向，银保监会比较倡导合理借贷、合理消费的理念，比如保护金融消费者的合法权益，消费金融并不是一种拉动消费的手段，以及在金融营销宣传方面也开始做一些相关规定。

  对于以卡养卡、信用卡套现等现象，“接收机构发放的银行卡受理终端需具备定位功能，并采用密码识别等防篡改技术”。随着相关部门开始严查商户POS机，往后套现、“一机多户”等行为将不复存在，以卡养卡的成本会大大提升，也有效杜绝了信用卡套现的行为。

  “一般来说，有一些银行在分期业务的诱导话术上，有可能对金融消费者造成权益的侵害。”苏筱芮称。

  而对于一些用户逃废债的行为，苏筱芮认为，银行还应该做一个精细化的管理。“比如，现在银保监会统计银行用户的投诉量其实是按人头数统计的，并没有具体的分类，因此也没有办法去区分哪些是有效投诉，哪些是无效投诉。再分到银行业绩机构那边，也无法分辨哪些是因为用户想免息、逃废债故意投诉，哪些确实遭遇了诱导贷款等不规范行为。”这需要银行业机构去提升运营的精细化水平，“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苏筱芮表示，贷后逃废债则需要多方联动。比如反催收联盟，“之前反催收联盟在微信公众号、抖音短视频等平台上大肆宣传一些不良的逃废债方式，形成了一条地下产业链”。因此，关于反催收联盟的整治需要多方形成联动协调的机制。
 
  信用卡发展空间被挤压

  银行目前面临着很大的经营压力。在董登新看来，支付宝、微信支付等第三方支付工具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银行信用卡的不足，特别是除了移动支付的功能外，这些支付工具还捆绑了借贷、投资等功能，几乎取代了信用卡乃至于银行卡的绝大多数的功能，这使银行处在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当然，互联网平台毕竟不是银行，比如支付宝要想获得支付便利性必须与银行卡打通，从基本账户上绑定银行卡才可形成闭环，将银行卡的资金调度到支付宝上，或在花呗使用之后必须由银行卡在规定期限内自动划款。“而这样的闭环管理使得银行成了移动支付的一个配套工具，支付宝可以说是反客为主了。”董登新如是说。

  其实在很多欧美国家，也有移动支付，可以绑定信用卡，但使用人群并不多，反而是信用卡的普及率要远远高于我国，比如美国的信用卡普及率早就超过了60%。而他们的信用卡市场之所以能够长盛不衰，除了申请方便、消费时可以获得很多权益外，对于他们的消费者来说，信用卡是安全的、信用高的，比如在出现盗刷的情况下，用户给银行反馈之后，银行会负责解决后续问题，并承担所有责任。因此，消费者也早就养成了使用信用卡的习惯。

  而在董登新看来，我国的银行信用卡并没有给我们的消费者同样便捷和安全的体验，这是我们银行应该反省的地方。“类似支付宝这样的成功案例来自互联网的第三方支付机构，他们虽然不是金融机构，但是他们却有着比金融机构更强大的生存能力，也更受老百姓欢迎。”

  董登新认为，信用卡市场应该有竞争，正是因为有类似产品的竞争，才能使银行更好地改善其支付体系或服务质量。银行不能理所当然地把所有的风险或问题都推给消费者，给消费者一种压迫，更应该从内部反省，从自身缺陷或体制漏洞去寻找问题。“银行自身要变革，尤其对其传统经营理念和盈利模式要有颠覆性的创新。”

  面对互联网移动支付带来的冲击，各家银行对于信用卡特别重视，也在想方设法寻找突破口。多家银行在2020年年报和发布会中都明确指出，2021年信用卡业务仍处于风险释放期，资产质量仍将面临一定压力，银行将强化风险管控措施，对信用卡客户准入、贷款增速等进行相应调整。

  日前，光大银行等信用卡中心也下发通知，明确指出信用卡资金不得用于生产经营、固定资产投资、股权投资、现金等非消费领域，包括购房、投资、理财、股票等禁区。

  信用卡需不断优化自身

  “我们要尽快整顿信用卡市场。”董登新如是说。

  他建议，一方面，未来信用卡发卡不要由员工摊派，不要用与奖金挂钩的绩效考核去强迫银行的分支机构和资源去发行，而要由本人亲自办理。“信用卡要回归本源，对有需求的消费者发放，给有支付能力的消费者提供相关业务，信用卡循着它的实际需求去投放，就能够提高利用率，回归本源，发挥其本身应有的功能。”

  另一方面，要简化信用卡的发行以及使用、结算、清算的过程，一些功能需要智能化。比如信用卡免息期的倒计时提醒，支付宝花呗在这方面就比较人性化，既会有提醒，也会有自动还款，除非绑定的银行卡没有余额供它扣款。“另外，也要正确认识市场化的公平竞争，不断改善自身，尊重优胜劣汰的结果。”

  未来信用卡市场的发展趋势可能有两个方向。欧阳日晖表示，一是实体卡模式，这是西方国家发展消费金融以来一直采用的模式，它会成为各银行的一个很重要的发展方向。“随着存贷差在银行利润里所占的份额逐年下降，银行要发展中间业务。在西方市场经济发达的国家，银行的中间业务占比很高并且有上升趋势；在我国，中间业务近几年也逐渐成为商业银行的一个重点发展方向，其中一个很重要的板块就是信用卡。因此，信用卡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一个引流的作用，通过信用卡可以吸引更多消费者进入它的生态系统，还涉及其他业务，比如支付信贷等，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流量入口。”目前一些中小城商银行和农商行也在大力发展信用卡业务，作为他们中间业务的一个重要方向。

  二是信用卡会向无卡的方向发展，很多互联网平台的业务不用信用卡但做的就是信用卡的业务。无卡信用卡的发展是一个更加重要的方向。

  最后，在征信体系上也需要更多的完善。苏筱芮认为，央行的征信体系相对来说比较成熟，目前比较受期待的应该是民营征信方面，比如百行征信、朴道征信等，这些数据怎么去整合和打通，其实是一个比较大的话题。“民营征信能否被持牌机构充分运用，未来的潜力还有待去挖掘。”